写在你的生日

嘉嘉：

今天是你30周岁。三十年前的今天还没到我的预产期，你就提早来到这个世界。

前年，为了增加阅历，为了实现非洲之梦，为了更好地成长，在北京经过四天的笔试口试面试，一个月后你接到录用通知，等通知的这个月我们一起在期盼。又经过几周进京培训后你回来告诉我说：“我是外交战线一名新兵，是不穿军装的军人。”就这样你被外交部借调去了喀麦隆。

我想，两年法语的语言环境，你的外语会更娴熟；两年外交工作的实践，能使你工作能力得到锻炼和提高。非洲虽然艰苦，但在驻外使馆生活也不会苦到那里去，再说年轻人就该吃点苦，对己对家对国而言，这个苦应该吃。我为你的选择骄傲。

你在遥远的非洲，我们时差七小时，临行前你将我手机上时间设置成两个，上面是北京时间，下面是雅温得时间，你说这样会很方便，一看就知道你那儿是几点，你知道妈妈总会惦记你。

我们同时上网时间不多，相互留言也很简短，去年的今天我在网上给你留言：“祝你生日快乐！”第二天看见你回复：“谢谢你给了我生命！”。可是宝贵的生命每人只有一次啊！

你去雅温得头几周我心中很多牵挂，网上见着你我总要问“适应吗？生活习惯吗？”每次你都会说“一切都好，放心。”你告诉我午餐是工作餐，早晚饭要自己做，我说挺好，正好培养你自理能力，将来总要独立生活的。在我问个不休时，你就说：“想我时可去我网页上看我发的照片。”

我和外婆、阿姨们常会去看你那个发照片的网页，但你更新的并不勤快，仅有的那370张 照片记录着你十个多月的异乡生活，一但发现你有了新照片，我们会相互转告，赶紧上去一睹为快。后来你还陆续传过一些录像给我，有你们去尼永河的，有使馆举 办各种活动的，我都一一传给外婆和阿姨们，所有这些我们百看不厌。这些影像中虽是景物多人影少，但对思念着你的我们都是最好的慰藉。

我对你说，一人在外时时处处要注意安全，照顾好自己，特别是开车要当心，你对 我说：“你就一百个放心吧，我很惜命的。”每次对话或留言中，都是不要我多惦记你，说你会照顾好自己，一切没问题。确实，你已长大成人，是个男子汉了，我 是可以对你放心，儿行千里母担忧，你长得再大，在妈妈眼中都是孩子呀！倒是你时常会问我身体可好，最近都参加哪些活动了，提醒我别太节俭了，吃好点，别舍 不得开空调之类，一副大人关照小孩的样子。你出去吃了烤鱼回来留言告诉我烤鱼挺好吃，说等我去非洲看你时会利用休假陪我去海边，也请我吃非洲烤鱼……日子 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过着，我在等你休假回来。

去年11月6日上午接到建鹏电话，说下午要来看我，我问有事吗？他说：“没事，有几个同学从外地回无锡，想来看看你。”因老年大学下午有个合唱演出，我让他们4点以后再来。中午，建鹏又打电话过来，问我几点离开家，我说1点15分，他说想在我离家前来看我，我说也好。挂电话后我想到正好是午餐时间，就再给电话建鹏，问他们在哪儿，想请他们一起吃午饭，他说已经在饭店了。午饭后我在家等他们，过了1点他们还没来，心想这些孩子怎么没时间概念，知道我要出门还不早点来，此刻一点儿也没往其他事情上想。事后才知道在这天上午，市外办、你的同学好友、我退休前单位和南京小姨已知道你出事了，只是瞒着我一人。我怎么就没有别人说的心灵感应？

直到1点15分， 我听见门外有脚步声，开了门，只见走在前面的是陌生人，而且不像是你的同龄人，几个认识的同学跟在后面，没等我拿出拖鞋他们就脱了皮鞋径直走进客厅，大家 都还站着，几个同学进了你房间且关上了房门，正疑惑着，一个同志说：“我是无锡市外办的……”话音未落不祥之感袭上心头，我脱口：“我的嘉嘉出事了？…… 是他自己不好？……怎么会……？”我猜测可能是你自己开车不小心，这时他们将你车祸遇难的消息告诉了我，天啊！怎么会这样？！不可以的啊！我的儿！你怎么 能这样啊……晴天霹雳落在我身上，灾难怎么会落在我们头上？……这能是真的吗？我问建鹏，他红着眼睛朝我点点头。……我怎么办？我应该怎么办？……立即想 到与大使通电话……大使告诉我大致过程……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……一屋子人陪着我落泪，你的领导、同事、同学安慰着我，他们还带来了医生，陆续地，亲友们 来了……我的朋友和同事们来了……

泪水流尽，再嚎啕也唤不来你回到我身边，万般无奈，我只能接受这个令人心碎的 残酷现实。我提出来要去非洲接你回来，要看事故现场，要知道事故发生的真正原因。很快外交部组织了六人工作组去非洲，部、省、市里各一人，你小姨，你堂姐 小雁和我。之前不久，你刚和我在电话和网上说好了，等你探亲假回国后我们一同去非洲，万万没想到我们竞是这样去了一趟非洲……

回想你去雅温得的10个 多月中，我只提醒过你开车要当心，却从来没提醒过你坐车也要当心，妈妈好粗心好后悔，只知道开车不慎会出事故，我怎么不知道坐车也会出事故？都是我不好， 我同意并支持你去非洲，之前的那几次你想去非洲的打算都被我挡住了，可这次我没拦你；你走时我们就约好了你在雅温得期间要去看你，真后悔我没早点去；我只 告诉你谨慎开车却没告诉过你坐车时不可以睡觉……你那么年轻，还有那么多的人生没有体验……太多太多的后悔和遗憾……我再也摸不到看不到听不到你了……悲 哀笼罩着我。

出事的车是你们馆里公务用车，驾驶员也有十五年驾龄，车上只有你们俩，据说那天你在后车座上睡着了，没系安全带，笔直的公路上车速130码，驾驶员一个恍惚，无故的就将你的生命丢在了非洲，丢在你从雅温得至杜阿拉机场的出差途中！妈妈好心疼，好无助，想到这我万箭穿心，泪如雨下，独自饮泣电脑前……

……那年家中微波炉坏了，你不声不响买了台新的回来；听说泡脚好，你给家里买了只电热泡脚桶；我的颈椎腰椎有问题，你给我买来按摩椅……所有一切你都从不声张悄悄独自就办来了，我知道你不善于用语言表达感情，但我知道你像我爱你一样深深地爱着我。

我舍不得离开无锡，你装修布置好的简单的家中，处处留有对你的记忆。雅温得没 有冬天，给你准备好休假回来带去的几身夏装和皮凉鞋你却不再要穿了，路过商场男装部时我的泪就盈满眼眶。在街上看见背影像你的人我都要多看几眼，多么希望 那个人就是你！一次小阿姨也说看见一位像你的人，直后悔当时没有喊住他，她也觉得对一个与你长的像的人问个好，说上一句话都会是一种安慰。

今天上午，我请朋友陪我一同去看你，我们带去你喜欢吃的雅梨、金桔和大栗……等着我们。

嘉嘉，你在妈妈心里，妈妈的思念永远陪伴着你。妈妈想梦见你……

蘸着泪写在你生日这天。

妈妈

2009.9.19